“好啦，时机成熟的话，我会找到你的。”
这位仅仅年长自己几岁的小姐姐仿佛哄小孩一样说着，余饵甚至伸出指尖敲敲话筒发出咚咚的声响。
“时机……成熟？”鱼栗有些没懂。
“虽然时机未到，但鱼栗真的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请尽情告诉我哦，只不过嘛……”
余饵顿了顿，如是开玩笑一样调笑道，“会有一点代价的哦，你也知道亚当夏娃偷吃苹果都会被惩罚呢。”
鱼栗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这是哪跟哪啊。”
“好啦姐姐还有事，空了再联系你哦，要记得想我哦，我的小鱼栗，”挂断的前一刻余饵口吐幽兰般说，“我会永远守望你的，永远。”
随着意义不明的最后一句电话应声而断。
鱼栗站在路口发愣，直到一阵风吹过她才突然发觉自己背后浸出了一身冷汗，这听起来就像朋友之间互相寄托情感的一句话，怎么就让她打心底止不住的害怕呢？
明明今天只是两人多年后的第一次联系才对吧？
鱼栗用力甩甩脑袋，她走到路边的小摊前打了声招呼，“阿姨，给我摊份鸡蛋煎饼吧，加根火腿加份鸡柳。”
“好嘞！”
“……”
“小姑娘拿稳咯小心烫。”
“谢谢~”
鱼栗还是低估了自己肌肤的娇嫩，现在的她根本就忍耐不了以前无所谓的温度，她小口小口吹着热气，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装好的煎饼。
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开出了一处小空地，上面摆着各色的公共健身器材，只是这点老年人们大多都还在做饭，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老爷子盘腿坐在花坛边下着象棋。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顺序，她会在这里第一次撞见陈潼，这个温柔又总是冒冒失失的女孩子那时候差点就把她撞倒在地上了，彼时的两人同样坐在地面，对着对方傻笑。
想到彼时鱼栗低低笑了一声。
可惜回不去了，既然她已经做下了Y字路口上的决定，那之后的苦果也需要她自己去承担。
“鱼栗同学！”
鱼栗脸上回忆的笑意凝固。
这一次没有那么多浪漫的开局，只是一声简单的招呼。
“小……陈潼同学，你怎么在这。”
陈潼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微蹙着好看的眉头，揉了揉眼角，忽然温婉一笑，“突然想出来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就来了。”
鱼栗把陈潼的所有反应都看在了眼底，她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却又只能在心底小声叹着气。
蝴蝶效应带来的代价，是不是有些过于严重了呢？
大概陈潼家从今天起就开始发生变故了，她是为了逃离压抑如一滩死水的家才会来到这里。
但陈潼这个女孩子啊，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过多的消极情绪，无论面对怎样的情景，她都只会浅浅一笑，然后说，“嗯好。”
鱼栗说着，“我和你一起锻炼吧。”
陈潼微微歪着脑袋，“可你还要吃煎饼呢，吃了东西不能锻炼哦，会伤肠胃的。”
“我吃一半，你吃一半。”
“才不要，这样我就不能锻炼了。”
陈潼心里大概还缠绕着鱼栗那天说过的话，她慢慢走上漫步机，撑着扶杠慢悠悠走着，微微低着头让鱼栗看不清她的表情。
“谁说不能的，一人吃一半然后我们再一起锻炼，这样我们俩就都伤肠胃了，谁也别说谁。”
“噗嗤~”
陈潼低声偷笑，“那你给我吧。”
鱼栗分了一半递给陈潼，陈潼吃东西吃的很精致，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哪怕只是一半的煎饼陈潼也得吃不少时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侧目看着鱼栗，“鱼栗同学。”
“嗯？”鱼栗刚要下一口，嘴里还回味着火腿的香味。
“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鱼栗差点呛住。
不是？是？
当然是了，但她不能这么说的。
她忽然间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做了和以前一样的事。
注意到鱼栗的微表情，陈潼翘起的嘴角微微向下压了压。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鱼栗同学，你要看小说吗。”
“你今天也带了？”
“嗯嗯，今天带了加缪的《局外人》，很好看。”
“和之前那本比呢。”
“都好看。”
但都不如你好看。
陈潼双掌用力捏着身前的扶栏，她的鼻息能清清楚楚地闻到鱼栗身上传来的香味，她好馋啊，她不止想吃掉分一半的煎饼，她也想吃掉分一半的鱼栗。
鱼栗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倒也不是，只有以前的一半。所以吃掉一半就好了。
陈潼的左手不断向右手靠拢，她忍不住想在右手手背上用力挠出几个血口，可理智适时阻止了她。
当双掌叠合，加上心神不定陈潼瞬间失去了平衡，她脚下一软双脚踏板飞速向前蹬出，她整个人像一道斜线划拉出去，如果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直直摔在地面，同时高高跃起的两个踏板又会重重返回砸在她身上。
但陈潼和很多女孩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遇见危险或是慌乱时她并不会惊呼，她反而会瞪大了眼注视着自己即将到来的痛苦。
一只手用力拍在她身前的扶栏上，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迅速出现在她背后，手臂划过她的腰肢，穿过衣角顺着抚摸至她的腰腹，将失去平衡的她重新抵住。
炽热的鼻息拨开卡在衣领的头发丝扑在她的后颈，痒痒暖暖的。
陈潼嘴唇嗡了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鱼栗把陈潼放下了地面，她紧皱眉头小声训斥着，“小潼你又开始了，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你知不知你要是摔在地上，那个踏板有可能直接敲到你脑袋上，到时候可不止受点伤流点血这么简单，严重一点你还会脑震荡！你真……”
陈潼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地不断揉着自己的食指。
被骂了。
第一次被鱼栗骂。
可她居然不觉得难过。
这是从未经历过的体验，她在被骂的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种感觉，鱼栗愿意骂她，起码是关心她的，起码她不再是局外人。
她看着一脸怒容的鱼栗，突然神经质地傻笑起来。
鱼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瞪了陈潼一眼，“什么东西很值得你笑吗？！”
“有的，鱼栗同学你刚才叫我小潼了。”
陈潼笑的眼角闪烁起泪花。
鱼栗的怒火被这句话弄得一滞，她有些难堪地命令，“不许笑。”
陈潼立刻收敛了笑容，她顺从的回答着，“嗯嗯，好~”
在这之后鱼栗突然就不想聊天了，陈潼也是。
鱼栗害怕自己说得越多反而与陈潼的关系变得越紧密，陈潼害怕自己听的越多越会忍不住一口把鱼栗吃掉。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沉默着走，直到来到必须分开的路口。
“鱼栗同学。”
分开前陈潼小声问，她的左手又盖在了右手手背之上。
“嗯。”
“我能给你取个外号吗。”
“好。”
“我以后……可以叫你鲤鱼吗？”
鱼栗忽然昂起头，她看着身前这个浅笑着的温柔女孩，一时间有些花了眼。
她甚至不需要问为什么要叫“鲤鱼”，女孩明明说过一次。
夕阳走光了它最后的时间，落日余晖从这片天地间迅速逃离。
城市街道在一瞬之间暗了下去。
鱼栗感觉喉咙干渴得要命，她想说不的。
“求求你了。”
“……好。”
陈潼又只是笑。
下一刻街道的路灯齐刷刷亮起，旁边的商铺点亮了招牌灯，于是灰暗片刻的城市被骤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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